玉米显然对他这一举动十分满意,破例送了他一个笑脸。
书生便问玉米想吃什么。
玉米似乎对他有了些信任,答道:“鸡,鱼。”
他家多的是鸡,有的是鱼,可他好久没吃了。
这家人院子里竟然不养鸡,真是比猪还懒,害得他这么些天连鸡毛也没看见一根;也没个池塘养鱼;也不栽些果树,院子里净弄些没用的花儿,顶屁用!
这时候,家里的樱桃该红了吧?
想着红艳艳的樱桃,小娃儿觉得嘴里冒酸水儿,鼻子也一酸,就要掉泪,硬是死死地忍住了,把目光转向那黑汉子——
很好,看见这家伙他就讨厌,也不会惦记家里人想哭了。
娘说了,懒汉都是吃了上顿没下顿的,说不定他们都是人贩子,不干活,专靠卖小娃儿赚钱。
一定是这样!
他对着黑汉子在心里骂道:“死猪!懒猪!黑猪!日你祖宗!”
黑汉子跟他相处了些日子,一看他那表情,就知道这小崽子在骂自己,顿时眼中凶光一闪。
玉米立即张嘴骂道:“日你祖宗!小爷要挖了你家祖坟,把你祖宗的骨头抖出来晒,让他们都睡不成觉!”
书生正喝茶。闻言一口茶水喷了出来,见鬼一样瞧着这小子。
玉米无辜地回望他:“我日他祖宗,不是日你祖宗。”眼珠一转,“他总是骂我打我还不让我吃饭,我就要日他祖宗了。哪个打我我就日哪个祖宗,挖哪个祖坟。”
黑汉子气得直哆嗦。
书生吩咐人将孩子带下去。然后对黑汉子把脸一沉:“你不让他吃饭?”
黑汉子吓了一跳,呐呐道:“他……他……老是骂人,骂得这么毒,太可恶了。”
书生冷冷地说道:“不过是个小孩子,计较那许多做什么?我费了这大心思把人弄来,难不成就是为了让你折腾玩儿的?”
黑汉子头上就冒汗了。
书生道:“记住,往后他要什么吃什么,只要不过分,只管弄给他。再把那身衣裳也换了。过些日子我再找人来教他读书习武。你只管把人看紧就是了。”
黑汉子忙躬身应是。
吃饭的时候,玉米展现了超乎寻常的饭量,把一盘子鱼和鸡都扫下肚子,还吃了两碗饭,丢下饭碗又抓起一只鸡脚啃。
书生见他吃得满嘴是油,心情也很好,他自己只简单吃了些蔬菜,微笑问道:“可好吃?”
玉米把啃完的鸡脚往桌上一扔。小嘴儿一撅:“不好吃!”
这话噎得书生直翻白眼,盯着他面前一堆鸡骨头和鱼刺。仿佛在问:这些又是怎么回事?
玉米当然不会回答他。
本来就难吃,根本没有樱桃姑姑做的鱼和鸡好吃。
不过,这不是挑剔的时候,不管这家伙想干嘛,先把肚子填饱再说。好容易吃这一顿,下一顿还不知在哪哩。当然要尽量往肚子里装了,这样也能捱得时候长一些。
饭后,书生并未怎样,就带人离开了。
此后只要一有空闲,他就来看玉米。跟他也越来越熟。但不知怎么回事,无论他如何问,玉米也不跟他说张家的事。
这孩子委实令人捉摸不透,他不是应该告诉他家在哪里、家中有什么人,然后求他送他回家吗?怎么却跟守着一个秘密似的不说呢?
有一天,他终于忍不住了,命令黑汉子将玉米绑在凳子上,用藤条猛抽他后背和屁股,他则在暗中观看。
小娃儿哭得惊天动地,却只是反复骂“日你祖宗,挖你祖坟”,连爹娘都不曾叫一声,仿佛这两句话可以减轻疼痛似的。
书生皱眉,随即又赞叹地点头,见玉米已经奄奄一息,再也哭不出来了,忙传令不许再打了,吩咐给上药。
临走时又交代黑汉,以后都不准再打他,要好好养着他。
黑汉子忙答应了。
谁知这人是个心思狭隘歹毒的,着实讨厌玉米,因此借着书生命令,便下了狠手。
书生只当小娃儿是些普通外伤,也没让叫大夫,只吩咐上药。谁知半夜里玉米就高热不退,满嘴胡话起来。
黑汉子慌了,又不敢去打扰书生,好容易捱到天明,才派人去送信,问要不要给玉米请大夫。
书生匆匆赶来,见玉米昏迷不醒,忙吩咐老仆立即去请大夫,只说是自家侄儿,被个恶毒的下人打了,诊脉下方煎药,忙了半天才歇。
给玉米灌了药后,渐渐睡安稳了,只是嘴里还喃喃地念叨。
书生问道:“他说什么?”
伺候的婆子道:“老婆子也不懂,什么板栗辣椒的。”
书生一震,挥手令她退下,自己俯身凑到小娃儿跟前,就听他断断续续道:“张郑……两家……瓜果蔬菜……满园香……刘家……泥鳅黄鳝……鱼虾一池塘……李家文武全才……”
他听着这熟悉的歌谣,怔怔地看着面色还有些潮红的玉米:这孩子好深的心机……(未完待续。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