当年,郑氏也是这么放话的。
泥鳅姑姑急得原地转了两圈,然后逼近郑氏问道:“菊花,过四五年,小葱就成老姑娘了。你就不怕耽误了她?”
郑氏听了这话,脸色发黑:过四五年,小葱也不过才十*岁,这就成老姑娘了?
什么世道啊!
再说了,说是过四五年,不过是权宜之计,谁还真死守着这个?这中间要是碰上合适的,先定亲,到了年纪再成亲,谁还敢来挑理不成!
她板脸道:“嫁不出去我养她。我有的是树林子。”
泥鳅姑姑无奈地瞅着她,叹了口气,终究还是走了。
接下来几天,张家越发忙了起来,不仅忙家里,还有田上酒家。
每年过年的时候,虽然好些学子归乡,但大部分都滞留在下塘集。这些人,家境好的,自然会去附近州府走走;家境贫寒的,则留在书院,顶多去下塘集转悠一圈。
因此,田上酒家过年是不歇业的,且为了让学子少些思乡之苦,各样菜色果品之类较平日更丰盛,支应也格外周到。
今年,似乎留下来的学子比往年更多,张家和郑家额外加派了许多人手去酒家照应。
伙计们来往穿梭,去地里砍菜挖萝卜,到库里运米粮干菜干果,逮鸡捉鸭,杀猪捞鱼,整日不得闲,从凌晨开始,一直要忙到三更天。
长辈们都有事缠身,又为了锻炼小辈,更为了让他们跟文人学子多些交结,这现场支应的事就落到板栗和葫芦兄弟的身上。
腊月二十九这天,板栗和刘井儿带着冬子骑马出谷,半途中又叫上万元,直奔田上酒家。
到了郑家门前,他让刘井儿先带两人去酒家,自己去找葫芦。
先到外婆跟前陪她说了几句话,然后才到葫芦屋里。
葫芦一边往身上套一件海蓝长袍,一边问板栗:“听说那天杨家表婶去找姑姑了,咋样?”
板栗坐在桌前,出神地打量表哥。
昔日虎头虎脑的小男娃,如今长得结实挺拔。他们都不再扎羊角了,而是将前面头发束在顶端,只留少量直发垂在后肩,一截发带飘在耳边。方脸上眉黑目亮,鼻直唇厚;为人憨言默语,内敛深沉。
葫芦见他不说话,疑惑地微挑浓眉,以目询问。
板栗醒过神,便将那天的情形说了一遍。
他精神懒懒的,半个身子歪在桌上,一手撑着下巴,怔怔地看着葫芦。
葫芦以为他是为了小葱的事忧心,也不在意,系好腰带后,也在桌边坐下。
他沉思了一会,方才道:“刘家也不算什么好人家。那婆娘既然嫌弃小葱,这亲不结也罢,只是可惜了泥鳅。小葱……咋忽然说那样话哩?不是还有敬文哥么!”
若论张家,如今也算是大户人家了,却只肯从乡下挑女婿,那是有思量的。
一来,像泥鳅、李敬文等人跟小葱从小一块长大,脾气性格都是熟悉的;二来,他们出身贫苦,却又读书识字,就算将来不能挣得功名,也不同于一般的乡野少年,不会沦为粗俗无知的村汉;三来,这两家都算厚道人家。
清南村出色的男娃虽然还有不少,但就数泥鳅跟李敬文和小葱熟近,故而把他们排在前面。
如今,把泥鳅给推拒了,李敬文也不提了,还说过四五年再说亲事,那要如何是好?
板栗想起妹妹在地下溶洞内幽幽的哭声,怅然道:“以往,我觉得妹妹的心思我没有不知道的,谁知竟不是这样。女儿家的心事,都是让人猜不透的。”
他神色复杂地看着葫芦,心里想道,小葱他弄不懂,秦淼他更弄不懂。
葫芦见一向爽朗的表弟发这样的感慨,再次挑眉,疑惑极了。
板栗轻声道:“先前,她选了泥鳅,没选敬文哥,我就纳闷了;后来,周婆子一吵,她又做出这样的决定,我更想不通了。又跟娘说她没赌气,这可是说不清了。”
葫芦却好似有些明白,不由攥紧了拳头。
见板栗落落寡欢,他终究还是将嘴边的话儿咽了回去,起身道:“走吧!”
两人来到田上酒家,虽然还不到午饭的时辰,客人也少,但厨房已经忙碌非常了。
板栗让人叫来掌柜刘小四并两个管事的婆子和炒菜的媳妇,在账房坐了,嘱咐道:“跟往年一样,饭菜要精心是不用说了,尤其要注意来往的人,小心有人使坏。一道菜味道不好,咱还能赔。要是被人投了毒、下了药,那可是没的说了,大家只怕难逃一死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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